「请大家留在原地,不要随意走动!我们的联合医疗队会先为重伤员进行救治。身怀恢复技能的请自行处理伤口,或者为身边世界观相近的成员进行急救处理!」
仗是打赢了,不得不做的善后事项却堆得跟山一样高,深深体会到当初同盟国的战后工作也很不容易呢。目前,首先要正视的就是十几亿不同程度伤员的治疗。
正指挥着医疗部队的朝比奈学姐(大)自己似乎安然无恙,真是谢天谢地了。而「机关」成员们的超能力看来是与很多世界观的力量良好兼容,因此也投入到了救治活动中。发光的资讯统合思念体们则组织起有机终端监测着其它次元或时间平面的状况。
这时,长门悄无声息地飘到我身边。虽然平时在学校就觉得了,来到毫无立足点的宇宙中会发现她走路的样子很像幽灵呢。
「被传送到未来的地球暂时还算稳定,在资讯领域的掌控下没有出现大规模的暴乱或恐慌。」
这样啊,也还算差强人意吧。
现在想起来,把地球送到未来这个紧急决策实在是太乱来了…天晓得会不会被时空风暴撕裂之类的,一不小心把地球弄没了再创造一个也无济于事。不过,为应对原始超越者那夸张至极的破坏力也只好出此下策,那家伙的战斗力还真是猛耶…我当时到底是吃了什么生物的胆才敢跟他正面对拳?春日的吗?
说到原始超越者,那家伙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做到这一步呢?我询问地看向长门。长门犹豫了一会儿,似乎打算避开一旁正和我站在一起的春日,开启资讯共享通道与我沟通,但又考虑到这大概不会起作用,最后还是同时当着春日及我的面说了出来。
「为了人格化。」
人格化?他不是已经表现出一个彪形大汉的外貌了么?
「那是付出了一定代价后的。原始超越者原本是超越人类认知的存在,不具大脑或人类思维,甚至相较没有实体的资讯统合思念体都难以在是否属于生命这点上下结论。原本它一直平静地存在于它自己的世界,一个暂称为「超越领域」的地方——」
然后,关键性的人物出现了,或者说觉醒了。
资讯统合思念体经分析认为,超越者感知到了强大却保持人类思考方式、人类性格乃至人类的一切的春日,憧憬着她,渴望着她的力量。连个体意识都不一定具有的超越者,唯一的渴望就是想要成为春日那样的存在。
超越人类的家伙反过来憧憬人类,春日就是这样令任何世界观的人都大跌眼镜的存在呢。不过想想也是,超越人类、超越情感、超越一切概念和思维,听起来比春日要厉害吗?开什么国际玩笑!没人规定失去了人类的自大、冲动、任性和好胜心就会比人类还强大。就算有这种规定,春日也会不费吹灰之力地打破吧。在那个宇宙级唯我独尊的女人面前,规则这种随手就能改变的、虚无缥缈的东西完全没有意义。就算是用马克笔在脸上写的字也迟早会消失,更何况规则。
退一兆的兆次方步讲,就算春日能创造出各方面远超人类的、比她更加强大的东西——做到这种连上帝他曾祖父也做不到的事情,我也不认为她至高无上的地位会被动摇。因为「这是人类目前无法理解的」。或者按古泉的说法,春日是神嘛!至于神究竟是什么东西,管那么多干什么?
这就是春日,倍受我们景仰的团长大人,能力加上性格决定了她是全次元独一无二的存在。
这样的春日,越是离她近的存在,越会感觉到她的遥不可及吧。我也渐渐理解原始超越者不惜舍弃「超越领域」温暖舒适的生活,鼓动各次元的反派人物入侵我们这个世界的目的了。
但是这一切的中心,即春日本人,现在却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刚刚对我又打又骂的干劲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来来往往的繁忙人群中走出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来到我、春日和长门的身边。
「呀哈喽~阿虚同学和凉宫同学都辛苦了,干得不错呢!最后那一击真的很帅哟!」
朝仓凉子一副活泼的样子,露出灿烂的表情小跑到我们面前。对春日来讲这是第一次见识她的真实面目,加上她入学时本就不善于和这种类型的女生打交道,所以只是露出微妙的表情,然后扯了扯我的衣服,示意我上前接话。
「哟,班长,挺闲的嘛。外星人那边不忙吗?」
「多亏了阿虚你的一系列作为,让我们的担子减轻了不少呢。」
哦,是吗,太好了。既然如此有没有什么奖励呢,让我捅回你一刀之类的。
「那种陈年旧事就不要提出来了嘛~我和阿虚在放学后的教室独处什么的…讨厌~」
朝仓装腔作势地撒着娇。嗯,演技值得嘉奖。于是谁有空把这家伙拎去奥斯卡颁奖典礼?别让她在这里烦人。
「诶~你们两个关系挺好嘛,真是不错呢。」
春日以完全听不出羡慕的冰冷语气说着,目光所及之处都会降至绝对零度般地盯着我。所以说这是朝仓她故意的啦!教室中发生的事除了我被刺杀之外什么都没有!我以自己钱包中仅剩的五百日元为担保!啊,话说我钱包落在地球上了。
「硬要说的话,是因为做什么都无法挽回,所以才显得比较闲呢。」
朝仓突然话锋一转,把我和春日的注意力引回正题。
作为最优秀的有机终端个体之一,朝仓清楚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扯淡,什么时候该认真。
「我就直说了吧,目前最麻烦的是世界观的重构。从各种奇怪的世界涌入的数十亿个体,全数保持着这个记忆和状态回去会让我们很困扰,对各自世界观的发展是否有利还需要斟酌。而且,单单帮他们「回去」就已经超出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了,就连现在的凉宫同学大概也很难做到。」
的确,从人数来推测,世界观的总数少说也有个四五位数。春日的力量仍然不稳定,大概很难胜任这么精细而大规模的工作。
「另外,地球那边也快要控制不住了。一直保留在那个时间平面当然是不可能的,传送回来的话虽说可以模拟太阳光线和自转公转,生存上是没问题,但人类将会成为宇宙中孤零零的存在。而重新用各种星体将这个巨大的空间填满——先不说能否做到,多少会跟以前的观测数据有出入,很容易引起怀疑。」
朝仓说到这里就停下了。
但我知道,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并未直接在春日面前说出来——我们清理入侵的怪物、打倒原始超越者的过程中,并不是一帆风顺。
就算是在原先世界独孤求败的强者,来到那家伙的面前也很难保证不中招。
不过,说到底这也是因为原始超越者他自己心血来潮,钻春日分心去修复火星的空子而造成的后果。平时常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但就算系铃人已经被打散到次元的夹缝中而不能回来赔偿损失,也没有任何理由将过错堆到受铃声困扰的被害者头上,我相信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吧?
所以,不用那么自责也是可以的,春日。
「别安慰我…」
春日一反常态地背向我们,身体不断地颤抖着。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任性…都怪我不自量力——春日细微的哽咽诉说着她的内心。朝仓和长门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唉…所以我之前才说,春日觉醒还太早了。
那家伙,就只是一个鲁莽、纤细、柔弱、碰墙后会扑到别人的怀里放声大哭的女孩子罢了。再加上,那个「别人」还偏偏总是我,让我不得不好好安慰这个能凭一滴泪水淹没整个宇宙的少女。
我再次从后面抱住春日。
「不是你的错哦,乖~乖~来,我数到三就不许哭了,一,二——」
「别想这样糊弄过去!阿虚你也知道的吧,因为我的原因将多少人卷了进来…」
「所以说,不是你的错!这一切都是那个叫什么超越者的坏蛋的阴谋。」
「可是——」
「可是那家伙也是你创造的,你想这么说,对不对?」
我将春日抱得更紧,几乎贴在她的背上。春日双手下垂着,并没有像刚才那样反抗,却更让抱着的我体会到她的瘦弱。真该补补蛋白质了哦,春日,虽然体型和平常火爆脾气产生的反差我是不讨厌啦。
「无论怎么样,造成这无可挽回的一切的,最终的罪魁祸首是我…这点是不会——」
「吵死啦,我说你没错就没错!」
我大概是生平第一次,在春日话刚出口的一瞬间顶回去。
「阿虚…阿虚你算什么啦!我做得正确与否怎么可能交给你一个人判断!」
所以说啦…
并不是我一个人哦。
我轻轻抱起春日,但也仅仅是动作比较像「抱」而已,实际上在宇宙里面是全无重量的——这种细节先抛开不管,我抱着春日作了一个一百八十度旋转,也就是说我移动到了春日原来所在的位置,相应地春日则落在我先前的位置。而且,视线方向刚好和原来相反。
在内行看来只是一个略显僵硬的旋转动作,因为我一来没有正式学过舞蹈,二来也没有参加舞会的经验。但从其蕴含的意义看来,称之为世纪最美旋转甚至史上最美旋转也不为过,可以收录在华尔兹舞蹈高级教程里面。
被我放下后,春日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大概是惊讶吧…因为我站在她身后所以看不到。但是,我看得到她所看到的东西。
联军全员,包括异世界成员、具现化资讯统合思念体和有机终端、大小朝比奈学姐率领的未来人组织,以及以古泉为代表的超能力组织「机关」,整整齐齐地排成一个巨大的立方阵。
地球上的国庆阅兵之类的,再怎么投入预算也只能做到平面上的方阵,而眼前的联军却是在没有落足点限制的宇宙中,摆成一个大约四千乘四千乘四千的宏伟立方体,上下左右的队列一望无际。把为秦始皇殉葬的兵马俑扩充两千多倍,再叠上几千层大概就这个效果了。哦,对了,还得画上不同的服装,大小也得不尽相同。
他们都肃穆地站立着,明明一个多小时之前才在这个世界中第一次碰面,眼下在团长大人面前却都如训练有素的士兵。古泉、长门他们几个也回归自己各自的岗位,不敢吐露一丝言语。
呐,春日,说了不是只有我一个吧。
你问问他们,有谁敢说这起事件应该归咎于你的?
「可是,可是…」
春日不知是被感动还是被震惊,总之是受眼前这些忠诚的家伙影响,负罪感暂时消退了。这时,立方阵中打头的几个人——长门、朝比奈学姐和古泉向前迈出一步,同时长门举起手,像是对全员发出什么信号。
「「「「「「「「「「「「「「「「「「「「「「「「「「参见SOS团团长大人!」」」」」」」」」」」」」」」」」」」」」」」」」」
混有各种音色和音高的声音一瞬间迸发出来,跟仅仅几万人的棒球比赛决赛现场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然后又全无回音地,在没有空气作为介质的宇宙中消失。
喊得真是整齐呢…是因为有那些散布着的资讯统合思念体构成网络进行同步交流吧。
对了,既然他们敢喊「团长」,就是说已经以团员自居了?SOS团似乎要添购不少花名册了呢,起码要按吨购买,当然我自己可付不起。
没错,也许狭义上讲,北高旧馆的文艺部兼SOS团活动室里的团员只有四个,外加一位无时无刻不给别人添麻烦的团长。然而从编制的角度来考虑,有「团」就意味着可以有「团支部」,至于团支部的人数甚至种族,SOS团团章里可没有写。呃,大概没写…因为我不可能敲开春日的脑袋查找团章的第几条第几款是什么。不过天晓得!只要有趣,就算是没有实体的资讯那啥思念体也能入团吧,不如说会受到春日的热烈欢迎,或许还能混个「SOS团驻高次元宇宙团支部部长」之类的职位。
「所以,这里全部是你忠实的团员哦。不用担心被怪罪了,团长大人。」
唯一尚未对团长大人宣誓尽忠的我,站到春日右边,看着她的侧脸由惊愕到平和,再到微笑。
当然,泪水也早就止住了。
「笨蛋!又不是你的功劳…」
废话,为女生拭去脸上的泪水这种偶像剧中的帅哥专属的桥段,怎么可能由万年在观众席上看乐子的我这个平凡男子高中生承担嘛!都说了我才不是主角,只能勉强当个卖力不讨好的杂务人员。再说了,一副路人脸的家伙怎么可能成为主角呢!
好吧,其实我也还是有一点自知之明的啦…我是指好的方面。
但至少这次,还是将主角之位让给在这次风波中最活跃的联军吧,特别是异世界的家伙们。他们中的不少本来就是主角呢,而现在却臣服在春日面前。虽然并没有像古代的大臣一样真的跪下,但也实在有些难为他们了。
至于他们心甘情愿入团,而且一致同意春日无需承担责任的原因,自然是他们也已经了解这位团长是怎样的一个人,以及她的光辉四射所在,所以才在之前的战斗中无私地帮助我们。真是一群好家伙呢…当然,要是有不懂气氛的家伙硬说春日该为此承担过错,我还是会干脆利落地把他打飞到寒武纪。
「嗯,也是呢,差不多也要重新履行团长的职责了!」
春日的脸上又有了朝气,双手叉腰面对着庄严的方阵。果然还是这种唯我独尊、目空一切的表情比较适合这家伙呐~
春日君临者般站在联军面前,然后指着阵列说道——
「有希,还有朝仓,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对吧!」
「…」
「哎呀,还真是瞒不过凉宫同学呢。」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即包括我自己也没想到,春日干的第一件的事是指名点了两个人。她们从阵列中离开,来到我们身旁。
今天又一次没有预料到事情的发展,让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其实,资讯统合思念体想出了一个对付当前状况的办法。」
首先开口解释的是长门。
「咦,真的吗?可刚才不是说…」
「阿虚,先听她们说完。」
春日静静地打断了我,和往常我教训她的立场完全相反,有点不太甘心…
「有一个办法不需要将异世界的客人们送回去,也无需重构宇宙,甚至没必要专门把寄存在未来的地球传送回来。那就是——」
朝仓正视着春日,而春日似乎已经知道了那个答案,坦然地听着。
「重置。让过去这两个星期发生的一切归零。」
重置…的意思是,时间倒流吗?
「不是倒流,也不是简单地将这段时间线删除,而是直接归零,将时间定格在我们前往市立游泳池之前。这是资讯统合思念体达到新的认知水平后开发出的理论,目前的你可能也无法完全理解。」
长门不动声色地说明着,然后和朝仓一样转向春日的方向。
「但是,她可以。」
春日轻闭上双眼,若有所思。
「也就是说,要借用我的力量,对吧?」
「没错。我们只是计划者,完全不具备实施所需的力量,需要动用所有有机终端并借助资讯统合思念体的帮助,再以凉宫同学你的能力为核心进行重置。另外,「让一切归零」的意思就是,过去这两个星期各种活动的记忆、我们各自获得的能力、刚刚那场战斗、重置者本身,以及凉宫同学你的觉醒——」
「「全部都会不复存在。」」
听到这里,我的惊讶之情已经通通写在脸上,而春日却还跟个没事人一样,缓缓睁开了眼睛。
「哟西,就这么干吧!」
春日!
我情不自禁地喊出声来。
安静地听着的联军组成的人海面前,最激动的那个人,竟然是我。我不顾自己这一行为吸引了成千上万的目光,略带悲伤与不甘地凝视着春日,心脏好像被谁扼住一般。
其实,我不应该是最为这个方案拍手称快的人才对吗?明明口口声声地说不希望春日现在察觉到自己的力量,而当有人建议把觉醒后的这一切清除时,我却第一个闹别扭。真是跟笨蛋一样呢,我。
假如朝仓说的是真的,那么将一切重置之后,我「无视」的能力将不复存在,春日也将变回那个不知晓自己正被全世界注视着,喜欢在学校搞破坏的女生…
那还不如不要重置。
「干嘛啦,阿虚你很吵耶。」
春日毫无斥责之意地看着我说道,脸上没有平常的娇蛮,而挂着圣母般的微笑。
啊啊…
这不是…跟那个纯白空间里的,那个兔女郎春日一样吗。温柔,而又不可违逆。
可恶,连那个都要重置吗…全部都当没发生过吗!?闭锁空间也是,火星大战也是,时空旅行也是,至今以来的全部…
「哎呀~这样不就能三下五除二地把这烂摊子收拾掉了么。」
可是——
「阿虚。」
春日保持微笑看着我。
「如你所想,果然我现在觉醒,还是太早了呢。」
这次,换做春日安慰起了我。
「对了,这两个星期以来真的很开心,实现了一大堆愿望耶!计划表上的项目也打满了叉,真是十分充实呢…虽然,最初发现自己的力量时的确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但因为有阿虚你在身边,所以很快也就安心下来了。」
春日毅然地看着我。
「但就是因为这样,才让我感到自己不能一直被娇惯着。假如大家一直迁就我的任性,无论哪种发展最终都会落到类似今天的局面吧。嘛,也许原始超越者其实就是我的潜意识创造出来,为了打破我「这样持续下去就好」的无聊幻想而存在的呢。」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才不是任性,你才没有给我们带来麻烦啊春日——好想这样大声喊出来,不顾自己有出尔反尔之嫌地喊出来。
可是我做不到。
确实,我也觉得现在的春日还不能完全掌握力量,真的这样生活下去大概会产生数不尽的波折吧。
但是,人类是自私的动物。相比在狭小活动室中郁郁寡欢、没有自己是神的自觉的春日,我更愿意看着她大显神通,在宇宙与宇宙、次元与次元之间翱翔,即便是冒着巨大的风险。为了看到那张满足的笑脸,我可以迁就她的任性,可以为她而受苦。即便闹到产生世界观级别的危机,我也还是会尽力去化解。
因为啊…她在穿越时空的时候,不是笑得很开心吗!?
那时的春日,简直拥有与扎马尾时同等,甚至更加令人赞叹的美丽。
然而,不是谁都可以。
并非所有人都像我一样,同时具有信念和必要的实力来迁就春日,这正是刚才的战斗中出现诸多牺牲的原因。
「既然不成熟的性格本身暂时难以改变,那也只有将不成熟的觉醒重置了!」
春日似乎已经下了决心。这样啊,她自己都这么说了,看来央求长门「唯独保留我们几个的记忆」是不可能的了。
不过,突然间说要重置什么的,果然还是很难接受呢。虽然反常地被春日说了一番大道理,但还是难以释怀。为什么呢?自己也不能给出明确的答案。我抚摸着自己的胸口,真是的,假如世界上有将自己的心掏出来,分析其化学结构从而推测自己真实心情的技术,那该有多方便…我看着春日活力十足地对我比了个意义不明的手势,然后和长门她们一起飞向大队伍,渐渐离我远去。
可恶啊…
为什么,明明自己也说她不适合这么早觉醒来着,然而真要与这个闹得全宇宙翻天覆地的春日分别的时候,却又觉得之前的经历是那么开心?混账…春日,你怎么这么麻烦!快向我道歉!向为你耗费了那么多脑细胞的我道歉!真是的…
搞得我都,有点想哭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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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个钟头,春日一直在和异世界的各种人们交谈着。不愧是那个阳光灿烂的春日,其他人就像被吸引的行星,受万有引力作用绕着她转。当团长大人宣布稍后进行重置之后,他们所表现出的并不是失望,而是理解和赞同,还真是到最后都和那女人站在同一战线上呢。
对了,重置之后,这些家伙会怎么样?消失吗?
「他们所处的世界观是凉宫春日一直以来过剩的行动力和好奇心溢出现实世界而产生的,并非觉醒的产物,也就是说原本就一直存在着。因此他们将恢复被觉醒的凉宫春日干涉之前的记忆和状态,世界观之间也不再会有交集。」
是吗。
假如知道自己曾经经历过这么大排场的事件,认识了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来的有趣的家伙们,回到那个小小的世界观之后会很寂寞吧…长门,你觉得你会吗?
长门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眨了眨眼。
「我恐怕还无法完全理解「寂寞」的含义,所以请换一种表述方式。」
那么…你觉得重置和不重置哪个好?
「重置。」
这次长门倒不假思索地回答了。
「有什么问题吗?」
没。我挥了挥手,和长门暂时告别,转向「机关」的人员所在的方向。
只不过是,再次确认了这里只有我一个笨蛋的事实而已。
「那倒不一定,我也能理解阿虚你的感受呢。」
古泉笑脸盈盈地上来搭话,和我并排在虚空中散着步。这家伙的话,只要团长的人身安全不受威胁怎样都不会在意吧。
「也不尽然。过去两个星期还真是十分愉快呢!虽然知道其实是被凉宫同学洗脑之后有些许沮丧,不过我还是坚持认为那也属于我本人感情的一部分呢。」
「正如古泉同学所说,我们也从事件中受益不少呢。」
久违的年轻女性声音的主人,正是担任急救工作统领的朝比奈学姐(大),身后还跟着朝比奈学姐(小)。说起来,朝比奈学姐(小)也终于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岗位呢,在战斗中也和未来的自己一同大放异彩。
另外,未来人好像对于异时间同位体的接触有什么限制来着,没关系吗?
「因为是紧急事项,而且很快也要进行重置了…」
朝比奈学姐(小)在亲姐姐般的成熟版自己面前,还是显得有些拘谨,因为是前所未有的经历嘛。我要是看见十年后已然进入工薪族阶层的,朝中年大叔又迈进一步的自己站在自己前面,应该也会脑袋空空,不知道说什么好。
「是女儿,和春日很像哦。」
「诶!?真的假的?」
——之类的…应该不会吧。呐,不会吧?
不好,最近妄想有点过头了,要好好调整一下心境。深呼吸,深呼吸…
「白痴阿虚,在演什么奇怪的独角戏?」
不知不觉,春日又来到了我们身边。这样一来,SOS团的核心成员再次聚集在一起…
「重置快要开始了哦,」
正当我准备提议五个人一起叙叙旧时,春日理所当然般地下达了最后声明。
这就到了么。虽然闲聊的时间其实比之前的战斗还要长许多,主观上感觉还是很短暂呢…因为是没有春日陪伴在身边的时间吗?
远方,有机终端们布置的用于重置过程的「设备」已经准备完毕,是用资讯绘制成的一个几何图案,其中的几行文字似乎有些眼熟…春日依次与朝比奈学姐(小)以及长门拥抱,学姐甚至激动得流下泪来。
「呜呜,凉,凉宫同学…」
「哎呀,怎么啦实玖琉,又不是生死离别,甚至连离别也不是,只是回到暑假活动之前而已嘛!」
「并非单纯的时间回溯,而是…」
「知道啦有希~来,我们两个无论在哪个时间平面都要这么亲密哦。」
这次,长门并没有继续追究春日的用词错误,只是任凭她抱紧自己。
「哟西,那么大家,希望后会有期!」
经过治疗后基本痊愈了的异世界的人们,春日向他们挥着手,在一片欢呼声和祝福声中走向有机终端们环绕着「设备」围成的一个大圆圈的中心。虽然很想让她和我也抱一次,不过…嘛,貌似会显得不太懂得察言观色所以还是算了吧。我在心里这样抱怨了一句,然后和古泉他们一起跟在春日后面。
「于是,超大成本巨制,电影「超日常的二星期」就要进入尾声了,阿虚同学和凉宫同学两位主演,还有什么台词漏了吗~」
朝仓兴致勃勃地做着解说,话说临时加台词的还叫电影吗?即时放送的电影不如称作话剧更妥当。
「我是没什么,阿虚你还有补充的吗?」
没。总之你们快点完事我好回家。
「这·样·不·行·啦!两个人都太冷淡了!特别是凉宫同学,显然有什么话憋在心底吧?」
朝仓不顾破坏了有机终端的阵型,不知为何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走到春日身旁在她耳畔悄悄地说着什么。这家伙,怎么突然想起身为人见人爱的班长的职责了…
「没,没什么啦!说到底,就算在这里告诉他也马上会被重置记忆…」
「那可不一定哦,凉宫同学。」
朝仓不怀好意地朝这边笑着,示意我靠近一些。
「谁叫他是凉宫同学选中的人呢~」
朝仓又绕到我身后推了我一把,这下我和春日变得近在咫尺了,她却又回归外围队伍远远地看我们的好戏。可恶!好尴尬耶这个场面!果然朝仓这家伙重置之后也别再出来比较好,算我求你们了资讯统合思念体。
「那,那个啊…」
众人围观之下,我和春日二人相互对视。原本十分淡定的春日又突然有些扭扭捏捏的,叉着双手看着我。
「其实啊,你好像一直有个误解耶。」
哈?
「这两个星期以来,确实发生了很多事,大家一起去了很多地方。但是——」
春日似乎犹豫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往肺里吸进一大口气。
「才不是我的任性,是为了阿虚你啊,笨蛋!」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那些春日觉醒后心血来潮的点子?异世界之旅,还有大战怪兽的那些计划?为了我?
好吧,我们试着以春日的话为线索逆向推理一下:首先,「笨蛋」骂的肯定是我,那么我究竟做了什么会被骂笨蛋的事呢?是因为…不行了,到这里就接不下去了。总觉得不太能把握团长大人的逻辑。
「就是说…时空旅行也好异世界也好,都是因为在知晓自己的力量之后想和阿虚你一起玩啦!另外还有让你实现参加正义的超能力组织的愿望,想和你…总,总之,怎么可能是单单的欲求不满啦!白痴吗你是!」
春日说着说着连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想要避开白痴的我看向她的呆滞眼神,但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又让她无处可藏。
哎,还是老样子,一到这种时候就害羞呢,春日。
咦,我的鼻子怎么…突然一酸…
「阿,阿虚?你干什…」
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我上前紧紧握住了春日的手。
而在我将想说的话用合适的语言表述出来之前——
「完~美!长门同学,开始重置!」
周围的一切开始发出耀眼的光芒,崩解成粒子。
空间、人、机械、外星人、资讯统合思念体,一切的一切都开始结晶化,然后破碎,散作透明的细沙,下半身从脚开始已经逐渐失去原有的轮廓。
而且,这种景象我并非第一次见到。
解除资讯链接吗…大概懂了,所谓重置其实就是对整个世界解除资讯链接吧,亏他们想得出来,不愧是超高知性的资讯生命体呢。而且朝仓那家伙还深谋远虑,好死不死地准备在这个时间点开始重置…啊,并不是责怪她打断我和春日含情脉脉的交谈哦,恰恰相反某种意义上讲要感谢她——之类的,好像也不太对…总之,怎么说呢…
营造出一种不错的气氛呢,这个。
飞散然后消失的粒子就像美丽而转瞬即逝的雪花,使得我有那么一瞬间以为圣诞节到了。而在宇宙空间的黑色布景之下,解除资讯链接所发出的光辉也的确很像逢年过节时满街的灯饰。处于这美轮美奂的圣诞画面中心的,正是我和春日两人,虽然现在实际上是夏天啦~我是指根据年历而非太阳与地球的相对位置,因为两者都不存在。
朝仓那恶女人…我不用特地转头去看也能想象出她现在坏笑地看着我和春日的表情。真是糟糕的性格呢。不过还是谢喽!煞费苦心地为我们准备了这个场景,不好好利用可不行呢。
「春日,约好了。」
趁着双手还没结晶化并崩离,我为了加深气氛,和春日十指相扣。
「在重置后的,新的世界里也要过一个不逊于这两个星期、充实到令人眼红的暑假!我和你,还有古泉、朝比奈学姐和长门,大家一起!」
「嗯…嗯!」
春日注视着我,明白了我要表达的意思,随即绽放出距今为止任何一次都无法比拟的灿烂表情。
啊啊,想开了。
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留恋这个春日觉醒了的世界。
要问为什么,因为不管在哪个世界,哪个时间平面上,只要有春日在,那里就是我的归宿。我不奢求和春日过上有着超自然事件作点缀的平凡生活,我也不会因在那个小小的活动室里听她天马行空的想象而埋怨。嘛,反正偶尔给春日骂一下也挺好的嘛!注意,我是从「允许春日适当对他人发脾气,从而降低她闷在心里引发闭锁空间的概率」的角度考虑的,并不是以抖M的立场。重复一次,并不是抖M。
一定会在春日尚未觉醒的世界里过一个和这个世界一样开心的暑假——我和春日作下这段时间线中最后的约定。呃,不过长门说这并不不能称为「时间线」,所以应该叫这段「历史」?还是时间轴?总之是类似的东西。
「下次要乖乖按照计划表来进行了呢。」
是呐~回想起这段波澜壮阔的时光的开端,也就是临时把原定的盂兰盆会改成了SOS团乱逛大会,导致那个闭锁空间的产生,我不由得同意起「通往成功之路的X个要点」中常出现的一点:要严格按照计划行事。计划表真是好东西呢,回去我也弄一个吧。
「这次要好好地去找盂兰盆会的地点了呢…不过拜托给古泉应该就行了吧?」
嗯,还有打工,记得原版的计划书上是有这么一条。
「还有捉蝉!捉到以后要不要试着做成天妇罗呢…」
此外还少不了夏日必备的烟火,无论是看还是自己放都十分期待哦。
「还漏了…最重要的一个吧?」
春日交杂着期待、娇羞与任性地看着我。资讯链接解除已经进行到尾声,空间本身也接近消失,周围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结晶化已经蔓延到了胸部,即便如此我们还是心有灵犀地注视着对方。
是呢…还漏了一个——现在才想起来,我的暑假作业还没动过耶!在新的世界里面可一定得把作业做完。
「真是的!给我认真点!」
春日嘟起了嘴,要是手还在的话说不定就一拳打过来了吧…知道了知道了,我说还不行——
在新的世界中,也一定会迷恋上你的,放心吧。
视网膜也开始结晶化、身体完全消失、意识被清零之前的最后一瞬间,我看见春日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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